丹兮瘋了似的滾下床鋪，折騰了半天。終於，她無力，伏在地毯上不能再動彈。許久，也似平靜了的語調，“為什麽？”

沒有回答……

“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，甚至是兄長那個，我最相信的也就是你！”丹兮把最後一個字狠狠地拋向坐在茶桌旁的男子身上，連同不可饒恕的眼神。

男子只靜靜的抿了口茶。

“你明知道我喜歡著他，我的一切都在等他，可你卻偏偏拿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，現在好了，我更等不到他了，更等不到了！”

“昨天，我們都被算計了。”男子終於說話了，用的依舊是隱二式的雲淡風輕。

昨天嗎？

昨天丹兮和隱二，兩人一起痛飲，一起醉倒在地，欲昏欲睡。本來一切都應該正常下去，二人可以呼呼大睡，一覺到天亮。

可就在不經意的一個轉身間，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氣，那是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，由丹兮身上散發，再被嗅進隱二的身體。

隱二迷茫了，他看到丹兮拂袖傻氣地擦著自己額頭的汗，一雙臉頰溢滿酒色。不知是受哪股力量的驅使，隱二覆上了丹兮的唇，也覆上了她的身。

隱二輕解開丹兮腰間的絲帶，二人在酒氣的世界中虛迷……

而丹兮，以為只是個輕浮混賬的夢，以為只是自己心念趙煦過甚。她只知眼前傭哥哥的臉龐是虛幻，卻不知身上的那人是真身。

早上還未睜開眼睛，丹兮就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。發覺還算端整，丹兮懸著的一顆心就放下來了。

她輕輕松了口氣還笑罵著自己嚇自己呢。誰知就在翻身起床的一瞬間，丹兮她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，不是夢，竟不是夢，是痛感，讓她頓時清醒萬分卻又手足無措的痛感，這時她才看到坐在茶桌前的男子。

如果昨天是真的，那麽……丹兮起身去找尋痕跡，她知道男女若是發生那種事情，是會有痕跡可循的。

然而，已無痕跡。

床上整齊潔凈，沒有一絲痕跡。

地毯！丹兮扭身，鮮紅的地毯依舊跟昨日一樣，哪尋得出半分異樣。

“落紅……落紅……我的落紅呢？”丹兮自己縮抱著著自己，一身衣服完好附體。“我，我，我到底怎麽了？”丹兮無力，傾身伏倒在地，就那樣蜷縮在艷紅的地毯上。

……

聽了隱二可笑的回答，丹兮，輕呵。

“我本是要做他的妻子，他的女人。我喜歡他喜歡了那麽久，也等待他等待了那麽久，你怎麽怎麽就這麽輕易的給我毀了呢？毀了，全毀了……我的夢……連夢都毀了，呵，呵呵呵，呵呵呵呵呵呵呵……”

隱二已經離開了蘭薰殿，昨夜的事……

連隱二自己都不曾想過會發生那樣的事，剛剛的鎮定只是因為在丹兮的面前。

事已至此，隱二覺得事情似乎更覆雜了，比他知道的還要覆雜。

——*——*——*——*——

小一昨夜在聖瑞殿正殿陪著朱太妃，本來是說些自己的笑料與太妃聽。沒想到最後竟自己先睡了去。

早上醒來的時候，小一就想到了昨晚與趙煦的約會。小一想上次因為自己遲到，就被趙煦整的很慘，那這次自己失約了，還不知趙煦會怎麽懲罰她呢。

小一兢兢戰戰地陪朱太妃吃過了早餐，剛想找理由脫身好去找趙煦賠不是。可巧趙煦來聖瑞殿給太妃請早安來了。

小一喜出望外，“太妃，你讓煦兒等我一下，我換件衣服就出來。”說罷，小一就進裏間換上了自己和趙煦最喜歡的綠蘿衫。

當小一出來時，卻發現聖瑞殿內多了不止趙煦一人。

小一看著站在朱太妃身邊的人，覺得有些面善，一陣思索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，“你是簡王趙似，是煦兒的弟弟，也是母妃的兒子，對嗎？”

小一這麽問，趙似聽著倒覺得有些別扭。不過趙似仍是禮貌的沖小一點了下頭。

小一又將視線轉向趙煦，只見他身邊還立著一人。

“你是熙兒的……妹妹嗎？”看著對面被趙煦攬著腰的人，小一仍是這麽問出了。她打量著對面的那個人，終將目光停在了她鼓起的肚子上，“你的肚子……”

趙煦身邊的女子抿嘴笑了笑，“我是皇上的妹妹？”她轉頭看了趙煦一眼，又對著小一笑起來，“哈哈，你這個小姑娘真是愛說笑，我呀，可是皇上的美人哪！”

“美人？是因為長的美才叫美人的嗎？”小一皺著眉頭追問。

對面又傳來了一陣笑聲。

趙似見狀，就在小一身後解釋說：“美人就是夫人的意思，這位夫人是六哥的新晉的賢妃。”

小一聽了這話，就去扯趙煦的衣袖，“煦兒，你是嫌我最近沒有去看你嗎？你是嫌我昨天失約了吧？我跟你道歉，我現在就跟你道歉！”

趙煦卻不動容，仍是攬著身邊的劉賢妃。小一見狀，對趙煦扯嘴笑道：“你又想懲罰我嗎？可這次一點也不好玩，你再罰我給你拎洗澡水算了，這次我保證水是熱的好不好！”

趙煦仍沒有回小一，只恭敬地對著朱太妃說：“母妃，孩兒已向您請過安，那孩兒和劉賢妃就先回去了。”他的孩兒兩字咬字格外的重。

朱太妃終於忍不住了，對著轉頭欲走的趙煦叫了聲：“煦兒！”

趙煦轉過頭來，用犀利的眼神盯著朱太妃，“母妃這一聲煦兒，也未免太遲了吧。”說罷，趙煦甩開小一抓著她的胳膊。用力過猛，小一被推倒在地。

“趙煦，你！”朱太妃氣急了，直呼了聲趙煦，又忙去扶小一。

小一卻自己踉蹌地爬起來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聖瑞殿。“一兒……”朱太妃換著小一，但小一的身影已不可尋。

趙煦依舊辭離了朱太妃，走出聖瑞殿大門的那刻，他的目光只是朝著小一跑去的方向投去了片刻，就收了回來。

……

小一失魂地游蕩在偌大的皇城內，她跑累了，也沒了方向。

她想不通。是的，她又怎會想通趙煦的心思呢，她從未讀懂過趙煦。

小一也是懦弱的，就如她現在蜷縮在墻角哭了起來。

對她不理不問不露絲毫笑容的趙煦，那個掩面笑她挺著大肚子的劉賢妃，一切都讓她覺得可怕。世界怎麽了？小一在想，她的世界究竟怎麽了？

閉上眼睛，小一希望自己再睜開時，只是躺在床上，做了個怪誕的夢。或者是醒在久別石洞裏……

“布谷，布谷。”是小一鳥在叫，真的回去了嗎？

小一猛地睜開雙眼，看到了她相依相伴的白羽鳥。只是她並沒有回到石洞，沒有回到以前那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的日子。她依舊蹲在墻角，只是多了只鳥兒蹲在肩頭。

一聲聲“布谷，布谷”叫回來深思中的小一。仿佛是鳥兒在小一的耳畔，輕輕的安慰著她，不哭，不哭……

小一擦擦眼淚，撫摸著肩上的鳥兒。

許是見小一好些，白羽鳥就飛向了前方，似是想帶著小一去散散心。

小一跟在白羽鳥後面，越走越遠，也越來越靜。

推開一個院門後，小一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院子。小一環顧著四周，見到滿院盛開著的紅梅。此時已經入夏，怎的會有這嚴冬的寒梅盛開。

小一不由突覺得渾身發冷，仿佛真的走進了寒梅的季節。

“你是誰？”

小一轉眼看去，發問的是一個抱著嬰孩的女子。只見她慢慢地走出廳堂，坐在了院落中央的石桌上。哄起了懷裏的孩子。

小一看著滿樹的梅花，回答那女子道：“我叫小一。這是你住的地方吧？打擾了。”

小一的手摸了摸那梅花，指尖觸及，梅花居然是紙質的，她轉頭去問，“怎麽這梅花……”

“是我紮成的，每一朵都是。”那女子已經搶先回答了小一的問題。

小一看著滿後院的梅樹，不禁驚嘆。就走近了那女子，也在石桌前坐了下來。

女子看了眼小一，問道：“你是皇上要新封的皇後吧？”小一聽聞，不知怎樣回答。

“我聽說皇上遇到了一位叫小一的民間的女子，甚是喜歡，就將她留在身邊，予以後位。只是沒想到，你還這麽小。”說著，她又細細打量起小一。

小一聽她這麽說，更不知怎麽回答，只低下了頭。

這位女子低頭親了親懷中的孩子，又說道：“你穿著這身綠蘿衫真是好看，怪不得他會喜歡。”

女子說完，看向了自己的梅花，也不再開口。

小一看著她不再說話，就準備離去。只是還未動身，對面的女子就又開口了。

“那年，我也跟你這般年少。而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，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。”女子開始了她的回憶，嘴角也掛上了甜甜的笑容。

“我十三歲時就嫁給了他，本就是件無上榮耀的事情，更沒想到還能當上他的皇後。他那時，溫柔的很，總喜歡輕柔地握住我的手，喚著我夢兒。他說，他喜歡我的身上的香氣，是聞到就會給他動力的梅花香。”

小一看了眼對面的女子，她身上正著著一件白底紅梅的簡袍。月光下，一身的高潔素雅，只是人有些消瘦了。

小一又擡頭看了看月亮，今日才十三，沒想到月亮就已經這麽圓亮了。月光傾瀉滿了小院。將人影和樹影拖得很長。

“每當他和太皇太後鬧別扭時，他總愛向我傾訴。他會問我，夢兒，我們受制於人的日子會有盡頭嗎？我就會舉一枝他送我的梅花，放在他的鼻前，告訴他，想想這梅花，越是經歷嚴寒，不是會開的越香艷嗎？”

女子的目光看向了梅樹，“是啊，我們終於是度過了那些嚴寒歲月。只是不知為何，現在怎麽就只有我一人獨賞這滿院的紅梅呢？”

小一看著女子神色由甜蜜漸漸轉為悲傷，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。

女子愈發激動，直直地看向小一，“你說他為什麽就不肯相信我呢？他怎麽就從來沒相信過我呢？他就這樣不要我了嗎？也不要他的女兒了嗎……”

小一聽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講述著她的故事，她的孩子。同時也是他的故事和他的孩子。

原來，他竟有這樣的故事。

小一原以為自己是趙煦故事的開端。他們倆的故事才剛剛開始，只不過，趙煦的故事已經不知有過多少開端與結局，春夏與秋冬，碧荷與紅梅……

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，小一開始自嘲。

對面的女子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孩子，“幫我照顧女兒好嗎？”

小一癡疑地擡眼望著她，只見那女子淡淡地說：“我知道你是位好姑娘，你當上了皇後，可以幫我照顧我的女兒嗎？我只有她了。”

那女子見小一不答，就跪在了她的腳下。小一見此，就點了下頭。

女子輕輕地將孩子遞給小一，小一也小心翼翼地接過。

小一掀開嬰孩臉上的包布，想看看孩子的模樣。這一掀竟嚇地她一把丟掉了懷中的嬰孩，轉身就跑出了這個院子。

讓小一如此驚嚇的是那包裹裏，竟不是個孩子，而只是個人型的木偶。後面還傳來了女子的哭泣，“孩子，我的孩子，為什麽這麽對我的孩子……”

小一一路狂奔著，直到撞上了一個人影，才暈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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